「德赫」逃离（下）
逃离（下）
突然间，那些充斥着的谎言的泡泡一个个炸裂，那堵透明的围墙也不能保护她了，藏在后面的赫敏惊慌失措，忙着想要缩回脑袋，但是无处可藏，她已经贴墙而站了。她终于意识到这屋子实在是太小了。
破碎的谎言散落在地上，仅存的夕阳坠在远处，暂时跑过时间的余晖渗过窗户，漏在地板上，那些妄语闪着透明的光，赫敏不敢挪动一步，生怕这些亮闪闪的碎片会像玻璃碴一样尖锐。她的茧就这样被生硬地敲开，而这始作俑者又是谁？
是德拉科吗？亦或是她自己？
所以这是该哭泣的时刻吗？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在感谢德拉科戳破了她的伪装，她也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，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解决，更不敢去解决。她已经伤害了一对她珍爱的人，她不能再伤害另一个了。她苦笑了一声，无法相信第一个发现真相的竟然是德拉科，一个九个月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称之为朋友的人。他们早已跨过了青春期的小打小闹，却没想到会深陷在这荷尔蒙的漩涡之中。她不知道应该称这为什么，命运的捉弄？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，“masochism”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虐狂中的一个，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糟透了：她的谎言被扯碎，他们像扔咒语一样向对方扔出伤人的话语，而且她现在突然开始想念德拉科了。
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？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德拉科的，她更不想承认这六月以来，坏掉的一大部分家电都是源于“人为破坏”，是的，赫敏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。可是现在，她宁可把这一切归咎于是受虐倾向也不愿认可自己的心意。
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！
***
赫敏站在冷冻柜前，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。她呆呆地拿起一盒速冻披萨，想起了德拉科说的那句“冰箱里只有快过期的速冻食品”，又默默地把它放了回去。她看着旁边一对情侣，往边上靠了靠，给他们让了一个位子。他们的购物车里各类商品像个小山一样高高堆起，赫敏偷偷瞟了几眼，却总有种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，她甚至都没有推一辆购物车。
若不是今晚卢娜要来，她也不会大动干戈，来超市采购的。就是这样，赫敏已经认为来一次超市算是大费手脚了，尽管大采购对于今天而言就是半个牛皮纸袋就能装下的曲奇和饮料。
她很喜欢卢娜，或者说是现在的她很喜欢卢娜。小疯子依旧是那个小疯子，但是她却再也当不起格兰芬多的万事通了。倒不是说金妮是个糟糕的朋友，但是一个残疾人是万万不愿被他的正常朋友当做是残疾人的，他倒希望他们有时可以嘻嘻哈哈地走在前面，忘记他瘸了一条腿或是有些红绿色盲。同样，赫敏不希望他们过多地打探自己的生活，就算他们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，比如德拉科，赫敏也希望他们能深埋于心底，她选择沉默是有原因的，纵使这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、道不明。
她不知道卢娜是否也清楚自己的“情况”，不过作为一个聪颖的拉文克劳，或许也能猜出一二吧。但是卢娜从不多言，她时不时来赫敏家里作客，有时甚至是不请自来，她通常是把包一甩，开始翻找赫敏收藏的那些麻瓜小说，随意抽出一本就坐在地上翻看着。等到赫敏回来，她们可能订份披萨，或者就吃一点零食，一起看个电影结束这一天的劳累。赫敏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的房子再大一点，卢娜就会拎包直接住进来，但话说回来，如果她的房子更大一些的话，卢娜说不准根本就不会来了。
“我猜德拉科再也不会来了。”赫敏在电影播到一半时突然插了一句，卢娜听到了也没有按暂停键，她们选了个个爱情片，还是只需要看十分钟开头就能猜出结尾的那种，顶多算是中规中矩，但却是消磨时光的利器。电影里女一号刚刚嫁给男二号，心不在焉地筹划着他们的旅行。
赫敏随便地给卢娜讲着她和德拉科之间发生了什么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，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逻辑有多么混乱。卢娜偏过头来，也心不在焉地侧了一只耳朵，赫敏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。
而卢娜再无其他动作。
直到电影结束她起身拿包准备离开时，才淡淡说了一句：
“真正离开的人，才不会摔门而去。”
赫敏呆呆地坐在地上，使劲咬着嘴里的曲奇，还没有咽下去却又塞了一块放在嘴里继续嚼着，她一块一块地塞着，直到她的嘴巴被撑得鼓鼓的，直到她几乎无法正常咀嚼。然后她放下盘子，盯着电视里慢慢滚动的演职员表，名单一点一点向上爬着，过了十分钟才结束，而赫敏就含着满嘴的曲奇渣坐了十分钟。
她转过头，望了一眼这个可能只有她肯勉强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，就算她换了住处又能怎样呢？该走的，不该走的反正都走了，不管怎样，她最后总会是孤身一人，是她主动抛弃她的父母，是她发疯赶走德拉科，所以这一切恶果，也一定会由她来承担。
赫敏不知道德拉科是怎样查出这一切的，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。她甚至不想让哈利和罗恩知道，那两个乐天派一定会莽撞地直接把她拉到她父母面前，然后再支支吾吾，闪烁其词。若是以前这自然是不用担心，因为不管两位男孩闯了多大的祸，怎样不假思索就肆意行动，赫敏总可以站在他们身后，而且脑袋里已经想出了至少五种补救措施。如今，两个男孩依旧没有长大，做起事来横冲直撞，总是习惯先斩后奏，可是其他都变了，而当赫敏回头时，谁又会站在她身后呢？又有谁会皱着眉头，一边软软地责备几句，一边说着“不用担心”呢？
德拉科吗？
她不知道，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父母施遗忘咒一样，她一直以为这是一种极度无私的忘我行为，换那谁来看都是可以在晨报上大做文章，叫读者抹上几滴眼泪的。但是再仔细一想她其实是那个最自私的：只是为了避免未来不必要的痛苦，她便自私地提前为她的父母做出了选择，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呢？
电视机早已黑屏，赫敏被噎地有些透不过气来，可是她的问题还没有答案，她跑到卫生间，歇斯底里地吐了起来，试图把这些天对自己的失望与怨气一并吐出来，试图把这些无法解答的疑问也吐出来，可是她只是干呕着，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开始要罢工了。赫敏终于意识到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，就算她已不再是格兰芬多的万事通，她依旧要找到答案。
***
德拉科的住处并不难找，他没有住在马尔福庄园里，却找了一间离魔法部很近的单身公寓，赫敏站在楼下，拎了一大瓶健怡可乐，一个一个地辨别着门牌号下刻着的姓氏，她看到了几个还算是熟悉的名字，应该都是老同学什么的。旁边的大门突然被打开，一位衣着随意的大男孩叼了个三明治跳了出来，他看到站在一旁的赫敏，绅士地想要请她先过。但是赫敏摆了摆手，他便拿着三明治，哼着歌离开了。赫敏看着刻着“马尔福”的名牌，迟疑地伸出手，又瞬间缩回来，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，却又把它们弄得更乱，最后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，使劲地按了上去。
一秒。两秒。三秒。四秒。
“谁啊？”对面的人似乎是刚刚睡醒，又或是才被铃声吵醒，声音听起来慵懒又散漫。
“呃，是我。格兰杰。”赫敏嗫嚅道。
“上来吧。”
赫敏双手抱着可乐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她站在门口，右脚缩在后面，不停地点着地板。德拉科靠在流理台上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“对不起——”
“对不起——”
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？”
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？”
然后他们都沉默了。
过了好一会，德拉科才说到：“我猜现在说jinx还不算晚吧。”
“我想不算，”赫敏笑了一下，“我要向你道歉，那天是我的不对，我不应该多管闲事——”
“多管闲事？天啊，你在说什么？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说我‘无所事事’，因为事实就是如此。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？对不起，求你离开吧，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我只是前进一步，你却要退后三步，咱们俩个就像角斗前互相试探对方的对手。我真的没有精力，也没有信心再和你走下去了。我本以为总有一天，你可以对我敞开心扉，你可以信任我，但是我错了。”
“可是我信任你啊，你几乎是最了解我的人了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赫敏把可乐放在地上，带着哭腔继续说道：“我不知道要怎么做，我爱我的父母，而我现在彻底失去了他们。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而已，如果我遭遇了什么不测，他们该怎么办啊？我不敢想，我不能想，我只能让他们彻底忘记我。我也爱你，很爱你，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受到伤害，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……”赫敏掩面哭了起来。
德拉科使劲搓了一把脸，走到赫敏面前，“你凭什么认为你会伤害到我？我是个成年人，不是只知道要糖吃的孩子。你说你信任我，那你为什么把我想象地如此脆弱？就算我最后受到了伤害，那伤害也是我的，与你无关。我真希望你能更信任我一点。”
“如果那伤害是我造成的呢？”
“要知道有太多事情都不受我们控制，你又怎么能知道风将吹向何方？你问的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，因为我也看不到结果。这世上有太多谜团，我不想为了这一个绞尽脑汁。我只知道，此时，此刻，我爱你。”
他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“那，我想我可能还需要你帮我修个东西。”
“什么？”德拉科有些哭笑不得，他想象不到在互相确定心意之后赫敏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。
“这里。”赫敏指了指自己的心。
***
德拉科靠在冰箱门上，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最后一张支票。这是他们的告别信，他们告别了讨厌的房东老妖婆，告别了破烂的工装裤，告别了可有可无的工作，他们告别了一切需要告别的。他把支票拍在桌子上，又带起一片灰尘。德拉科环顾四周，第一次，这个破屋子看起来没有那么不顺眼。
他哼着歌，大声地和这里的每一个物件说告别。
他想他们终于一起搭上了逃离的末班车。
终于完成了，第一次一篇文章写了这么多字，也写了这么久。长久以来，一直觉得《哈利波特》最大的遗憾就是那十九年的空缺，不过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遗憾，因为我们已经见证了足够多的成长。但是我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，更关注的是他们如何从战争中走出来，走下去。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，lofter也是我可以暂时逃离现实，选择栖居的一片乐土。
